惊春

世俗意义上的隐形精神病人

若梦

前方有刀。

OOC预警,流水账5K+,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。

纯属造谣,全部虚拟全部虚拟全部虚拟!




01

杨和苏说,今晚有局。

小精灵刚下飞机,衣服都是湿的。杨和苏用两根手指夹易拉罐,像练杂技。看见他身上湿漉漉一大片,问他,衣服怎么啦小老师?

“飞机上喝水撒身上了。”小精灵说。他眼尖,瞥见杨和苏兜里有袋烟,慢条斯理地靠过去,熟稔地从他口袋里掏。

杨和苏吓一跳,易拉罐都飞了,“陈铮宇……”

他去盯小精灵的眼睛,发现那里面有一场大雾。

“你不能抽的,脑袋拎不清。”


陈铮宇说哦,咂咂嘴去挑桌上的果盘吃。吃葡萄很耐心,一颗一颗地吐皮。吃橘子的时候皱眉,咦,一点不甜,不老好吃的。

法老还没来,有场活动他去当嘉宾,一时间走不开。小精灵盯手机,边看手机边吐葡萄皮,盘算着他是十点还是十一点才能到场。

他又去叼牛奶喝,看他们嘻嘻哈哈地闹。喝酒,酒液从包装得很漂亮的瓶子里倒出来,又跑到很好看的杯子里去。更喜欢酒吧的杯子,孙权还特意去买过。风格越浮夸越喜欢,像十七岁未做完的梦一样美丽的。

小精灵盯着他们手里的杯子,脑子里空空的。

他起身去抓空杯子。冰凉的触感传到手心里,被冻得一激灵。没办法,长大是冰冷的。发烧的时候,用冷水洗头的时候,赤着脚在雪地里走的时候,都好冷好冷的。

他忽然不想喝牛奶了。没什么味道,他靠在椅背上望天花板。桌上的菜一口没动,他想,反正也是味同嚼蜡。

医生说什么来着?长篇大论,口若悬河,他一句没听进耳朵里。嘴巴里全是咸咸的味道,法老坐他旁边皱眉,倒听得很认真。

回去以后把药倒在桌子上。指这个,这个一天吃三回;指那个,那个不要吃多,早晚各一回。他想孙权什么时候变这么耐心,哦不对,对他一直都这么耐心的。

想到这嘿嘿笑。杨和苏醉醺醺地靠过来,他喝得太多,不知为什么。口齿不清,大着舌头说小老师你怎么还能笑成这样。

小精灵说,孙权还没来哦。


02

法老到场的时候,正好十点半。

他拉开椅子在小精灵旁边坐下,开口第一句话就是:“药有没有吃?”

小精灵点头,给他看身上的水渍,“水撒了还没干。”

法老没说话,伸手把小精灵嘴角的牛奶胡子抹了,“刚刚喝牛奶的?”

小精灵拽过桌上的牛奶盒给他展示:“还有一半,没喝完。”

法老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。

下一秒,他接过那个牛奶盒一饮而尽,扔进垃圾桶。法老轻描淡写地拽了一张纸巾,“这个味道不好,以后不要喝。”

小精灵望着他笑。

“什么时候走?”法老探到小精灵耳边,“我好困。”

“刚来就准备走?”

“跟他们,没什么好喝的。”

早安凑过来,老大声老大声喊:“法老你不仗义!刚来就要走?”

“你不知道,法老回家陪老婆!”有人起哄。

席间又是一场哄笑。

法老啧了一声去倒酒,说来得迟自罚三杯,哐哐哐灌了三杯酒;没和兄弟们打招呼自罚三杯,又下去三杯酒;聚会早退自罚三杯,再喝了三杯酒。

然后他搀起小精灵的胳膊,笑眯眯:“回家陪老婆了。”


回到家时酒精开始发挥作用。

小精灵喝多的时候闹腾,想吃这个想喝那个,大冬天用凉水洗澡。法老喝多了却很乖。最初发现这点的时候,小精灵很兴奋,要他干嘛就干嘛,让法老留下不少黑历史。后来玩腻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了,喝多了命令他,洗漱,睡觉。不费神,倒是很好解决。

回到家,开灯,法老直挺挺奔沙发。

拿起茶几上的药,质问他这个有吃吗,小精灵拍拍胸脯说吃了;拿起另一个说这个呢,小精灵说你放心吧;再拿起一个说那这个呢,小精灵转移话题,说孙权你要睡觉了。

法老看着他认真思考,“要睡觉了?”小精灵十二万分虔诚点头,拉起他胳膊往卧室走。

法老不干,挣开胳膊跑到沙发上坐着。小精灵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,比我还能闹腾,很无奈地跑去沙发和他一起坐着。

法老的眼睛已经不很清明了。模模糊糊的,嗓音也带着含混不清,“医生怎么说?”

“没怎么说。”

“没怎么说是怎么说。”

“没怎么说就是没说什么,”,小精灵不想和他玩绕口令,“医生就说好好休息。”

“没说别的?”

“没说别的。”

法老看着小精灵,半信半疑的,没头没脑抛出一句话,“江苏的天蓝吗?”

“不蓝。”

“回头带你去拉萨,那儿天好看,”法老给他比划,“一眼望去,碧蓝碧蓝得像外国人眼珠子。一朵云没有。”

小精灵很不屑:“你去过拉萨吗?”

“去过,”法老闭上眼睛,“怎么会没去过。”

他侧脸,去贴小精灵的肩膀,像是呓语:“回头带你去,我们一起去。”


他睡着了,小精灵想,梦话是不能当真的。


法老起床的时候,小精灵在厨房乖乖给自己煎药。江苏那是个老中医,白花花胡子一大把,颤抖着手给他抓药。包好药,戴个老花镜殷殷切切地给他强调,要按时吃药呀姑娘,一顿都不落下的哦。

小精灵也不纠正,学他细细的尾音,笑眯眯应下来:好呀,我知道的呀,大爷您放心哦。

法老在客厅看一会小精灵的背影,就去洗手间洗漱。牙膏挤上去,只刷几下就有好多白色泡沫。这牙膏小精灵买的,抖音直播间,主播说得可起劲,隔着屏幕都怕唾沫星子飞到衣服上去。小精灵给他介绍的时候眼睛亮晶晶:他们说这个牙膏可以出好多泡沫!

出好多泡沫对刷牙来说有什么用,法老不知道。他看着镜子里充满泡沫的下半张脸,只能记得当时那双亮亮的眼睛。

那就买吧。当时他如是说。

早饭是煎鸡蛋和面包片。小精灵从淘宝上买的模具,能煎出来圆圆的鸡蛋,蛋黄都在最中间,生机勃勃的,像永不下落的太阳。

法老拿叉子,不满意,伸手去摸筷子。

小精灵啧一声,眼看又多洗一双筷子,伸手用手里的筷子去换。法老得偿所愿,很满意地去夹鸡蛋,放到小精灵盘子里。

“多补充蛋白质。”

小精灵白他一眼,不说话,很认真地把蛋黄剥出来,送回法老的盘子。两人相顾无言,默默解决自己的早餐。刚把盘子送进水池,门铃响了。


杨和苏在门旁,局促不安的,手里拎一个朴实无华的袋子:未来果业。

那袋子好胖,里面装橘子香蕉火龙果,葡萄草莓车厘子。

小精灵在厨房洗碗,水声间隙大喊,是谁来了?

杨和苏把那袋子打开,法老一看,隔着红红绿绿的颜色望下去,放在最下面的是诊断书。

名字是陈铮宇。


03

杨和苏没进门,做贼似的走了。法老把袋子拎回家,对厨房喊我给你买的水果到啦,刚刚杨和苏打电话来说点事情要我处理哦,不动声色拿走诊断书盾去书房。

半小时后法老从书房出来,小精灵躺沙发上背对着他打游戏。桌上有洗好的车厘子,一颗一颗的泛着水光。

他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,盯着小精灵看。

昨晚睡觉姿势不对,有撮头发立起来了。上海刚入秋,天气还很热,小精灵穿绿色T恤,他说是牛油果。裸露在外面的腿是白皙的,看起来就柔软,像是撒了厚厚一层糖霜的云朵面包。

小精灵背后长眼睛,一边打游戏一边凶他,冷不丁出声把法老吓一跳:“盯着我干什么?”

“……没干什么。”

法老心虚,去摸自己的鼻子。小精灵酣畅淋漓地干完一场,转过身去揪他耳朵,“没事干是吧?长时间被人盯着我很害羞的好不啦。”

他说得理直气壮,很难让人把“害羞”和他联系在一起。法老仍然去看他,眼睛里是长久的沉寂。


这下心虚的成了小精灵。他借游戏掩盖自己的慌乱,反复想自己干什么才会引起孙权如此反常。

他想起被自己扔掉的那一堆药。

好懊悔,不该扔那么多的,都怪自己图省事一下全扔掉了。是孙权托人辛辛苦苦弄来的来着,没吃三天就忘了,一天吃三次一天吃两次的,好多分不清。他会不会对自己感到很失望?不对,应该怪那堆药,谁让它们那么苦的,实在吃不下啦!

小精灵又开了下一局游戏,在心里胡思乱想。好吧好吧,这次是真的要挨骂了。他只好装作平静,等待着法老的审判。


“下周一我们就去拉萨。”

法老说。



04

收拾行李,排开演出,和厂牌其他人打招呼,坐上飞机。小精灵靠在飞机椅背上模模糊糊地想,好快哦,这不会是梦吧。

法老给他加了一个靠枕,忘了从哪个小摊上玩游戏赢过来,上面印小黄鸭,专门从家里带出来的。小精灵捏住他胳膊,说法老你掐我一下,他没做声,一把瓜子放小精灵手里,说无聊可以磕。

小精灵反手塞回袋子里,戴上眼罩,说我睡觉了,谁爱磕谁磕。

上海到拉萨,地图上看好远,也不过是一场梦的距离。下飞机时正赶上晚霞漫天,小精灵望天就望了好久。

法老没骗他,拉萨的天空真的很漂亮。小学课本上是不是有篇课文,说拉萨的天空,举起手就能碰到。

小时候他不信,因为嘉兴的天空很高很远,都是在中国,凭什么拉萨的天空就那么近?

八岁的陈铮宇不相信书本,二十八岁的小精灵却相信了。


因为他举起手,碰了碰天空。


法老定了间小旅馆。

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,总之这旅馆虽小,条件却不差。是温馨的格调,房间里有怒放的野百合,有极具年代感的藤椅和秋千。

他们在这里住了下来。

他们去大昭寺,去纳木措,去布达拉宫,小精灵听着故事流眼泪;他们去八廓街,去色拉寺,去唐古拉山,小精灵对着满是白云的天空大喊;他们去药王山,去罗布林卡,去看《文成公主》的实景剧,小精灵紧紧牵着法老的手。

每天晚上,他们相互拥抱,汗水浸湿对方的头发。小精灵偏头咬法老的肩膀,咬出一道道牙印。


带我走吧。

在每个被汗水打湿的夜晚,他在孙权的耳旁轻吻。


05

下午五点半,小精灵躺床上,法老坐旁边拿把水果刀,细细给他削苹果。

这苹果楼下买的,很便宜,水分倒足。小精灵粘根牙签戳苹果块,吃得风生水起,牙龈溅起水花。

他带了顶帽子。是他很喜欢的牌子,很贵,法老给他买的。戴上的时候头发还没掉完,他站在落地镜前面笑嘻嘻地问法老:好不好看?

法老当时说的什么来着?小精灵正正头上的帽子,皱眉想了一会没想起来,遂作罢。

吃完最后一块苹果,小精灵忽然想起来,“你今天不是有个采访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没有吗?”

哦,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。

小精灵不计较,躺下去闭上眼睛,“那我睡觉啦。”

法老没说话,给他掖掖被子。

半个小时以后小精灵还没睡着。他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,法老在看手机,眉头皱起来好难看。

“你要不要睡一会?”

“啊,我不用。你怎么还没睡着?”法老抬起头,弯下身靠过来。

“你已经三天没好好睡过觉了。”

“我不困。”

小精灵看他眼下的乌青,忍住没戳穿他,“睡一会吧,不碍事的。”

他指指自己身上插着的针,“跑不掉的。”

法老狐疑地看他。小精灵绽放出真诚地笑,“你不是知道吗,我是跑不掉的。”

“睡一会吧,你都坚持好长时间了。”

碰巧这时候护士进来。年轻的面孔,好像没见过。进来换水,动作还很生疏。

临走的时候,她看着法老的黑眼圈皱眉:“陪床的也休息会。到时候手术就真没时间睡觉了。”

法老沉吟片刻,拍拍小精灵,起身去他左边的小床上躺着。

躺下的时候他说:我不困,我就眯一会,二十分钟以后叫我,有个工作改线上了,要开会。

小精灵点头。


但是法老太累了。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。刚躺下,他就睡着了。

他睡得很熟。法老记得那是自小精灵生病以来他睡得最好的一觉。那一觉太长了,以至于后来他开始做梦。

梦见他十九岁的那年,那辆公交车,他在那里遇见小精灵。

高中生,白白净净的,完全没办法跟人家比。

十七岁的陈铮宇对他说,我跟你走。十九岁的孙权什么都没有,但他愿意和陈铮宇在一块。

和陈铮宇在一块多好。梦里的他这么想,陈铮宇又漂亮又聪明,白白净净的像个好学生,仿佛能把他从淤泥里拽出来,真能拯救他一样的。

电影里不都这么演吗?

多么美丽啊,青春年华,念出来就能让人心情愉悦的。陈铮宇的青春年华,全都给孙权了,一点都没留下。

梦到后来他们创立厂牌,有越来越多的成员加入了。

梦到很多事情。永远被汗浸湿的干不了的T恤衫,掺杂着血的牛奶液,长长的病历单,吃不完的药……梦到很多很多,都数不完哦。


最后梦到在一个陌生的酒局上,他看着大家一个个都走了。

只有一个人。他戴着面具,看不清他的脸。孙权没意识,问他你是谁呀。

他说,我是陈铮宇呀。

陈铮宇,陈铮宇是谁呀?他看着那张面具,嘴巴张张合合。

那人说,陈铮宇就是陈铮宇呀,十七岁,公交车,青春年华,玫瑰花,你都不记得啦!

负心汉。

孙权急了,说我不是负心汉!一边去拿桌上的酒往嘴巴里灌。没味道,没味道,他问,那你为什么不走呀陈铮宇,你为什么不走呢。


因为我爱你呀。


梦的最后,那个戴面具的人这样说。


06

法老醒来的时候小精灵已经不在了。他问遍了医院里所有的人,你有看到过陈铮宇吗?

所有人表情复杂,都摇头。主治医生跑过来,说你是孙权吗,情绪稳定一些可以吗。

他抓住医生的肩膀摇晃:小精灵呢?你把他藏哪里去了?

好多人跑过来,场面很混乱。

法老去按电梯。电梯太慢了,他转身又去跑楼梯,三步并作两步下楼梯,快得惹同行人尖叫。这时候大概八点钟,街上很多人。大家都是晚饭后出来逛街的,一对对一双双,手挽着手,笑得很甜蜜。

孙权不管不顾地跑,马路口,急刹车的司机对他大喊:找死吗?没长眼睛呐!

他跑到最繁华的街道,他要去找小精灵。小精灵到底去哪里了,好崩溃,自己怎么就这么要睡觉的,怎么能把小精灵弄丢了。

跑到最后他终于跑累了,站在步行街一家甜品店门口弯腰大喘气。有人认出他来,上前很热情地问,法老可以给我签个名吗,被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吓到,又匆匆离开。

他看着眼前的甜品店,想起小精灵最爱吃甜品了。蛋糕面包,一买买一大堆的。

他抓住最后一根希望的稻草,就拉开店门。


没有。他从楼上找到楼下,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。架势太大,店员怕他是来找事的,畏畏缩缩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,问他,先生您需要点什么先生?

没寻觅到小精灵的身影,他手机却响了——

是杨和苏的来电。

“孙权你到底在哪?”杨和苏几近崩溃,声音里的哭腔悲凉凄决,“你连一个病人都看不住啊……”

“你快来医院吧。”


07

关于后来的事,法老也记不大清了。他把事情都交代完了,就离开了上海。

至于要去哪里,连法老自己也说不清楚。他就是这样,小精灵总是嘲笑他,事情都像浆糊一样裹在一起,没一件能理清楚的。

有的。——他心里想,至少以后不再来上海了。


上海,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大都市。灯红酒绿,纸醉金迷。十七岁,小精灵在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下对他大喊,“孙权,我们一起去上海吧!”


孙权问他,为什么是上海。


陈铮宇摸他胸口,感受强劲有力的心跳。

“因为我爱你啊。”

在低矮的天空下,他这样说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评论(10)

热度(38)